落单、错过和亲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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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同学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,所以我喜欢霍同学。 最肤浅又不走心的理由,但是胜在很难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反驳,可以不用听到任何看轻和贬低自己真正的感情的话语。 怎么会单纯凭借一张脸就喜欢上一个人呢,好歹要有一个热得人浑身乏力的暑天,下楼收快递之前粗心地忘记关好家里的门,养着的猫倏地从门缝间溜出去,叫她在楼里楼外一顿好找,甚至顶着大太阳跑出小区,终于在绿化带边上找到了正扒着别人裤脚的这家伙。 树荫下纳凉的老大爷和被扒着裤脚的人搭话:“小伙子,这是你的猫啊,长得挺讨喜呢?” “不是,”那个人一面应,一面试着抬起自己的脚挣脱软趴趴的猫爪,不料又被蹭上去,只好弯下腰把这只猫抱起来,“我捡到的,在这里等主人。” 那只猫高傲、孤僻,平日里对她爱答不理的,脾气上来了还会送她两爪子,眼下却亲昵地窝在这个人怀里,巴不得被这个人带走一般。 “嘿,我看这小家伙跟你有缘,”老大爷乐呵呵地摇着蒲扇,“找不到主人的话,你干脆把它带走算了。” “不了,”这个人说, “我舅舅猫毛过敏,不能养。” 大爷更乐了,打趣道:“可是你看着明明就很想养嘛。” “没有,”对方偏过脸,她认出来是班里的同学,“我不养猫。” 霍去病应该早就忘了替她找到猫这回事,本来也不是专门为了她才等在那儿的,就好像后来她送过去的水,总是被孤零零地留在那里。 所以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,纵使很多事显得不那么公平,却仍然能够叫她因为发现了一个人性格里的另外一面而欢欣。 越是注意,越是了解,霍同学这个人,看着不太好相处,其实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可爱,所以她才喜欢霍同学。 但是再怎么样,她也没有想到过,现在,青石板路间,霍同学会特地留下来和她一起殿后,故意跟前边的人拉开一段距离,接着问:“你喜欢我?” 暗苔触染过每一层阶缝,秋霜流丹般打落枫叶,日光明朗朗地环住道旁盈盈的古树。 前面的朋友指了指她,又指了指一边的霍去病,暗暗地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。 她们没听见,不知道霍去病问的语气直白而全无暧昧的意思,在她否认说没有的那一刻,丝毫不深究赵破奴说过的话和休息室那些多余的水,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。 她学着霍去病的样子松了口气,笨拙地假装轻快道:“为什么突然问这个?” 霍去病坦诚地告诉她,班主任老高怀疑他们两个人早恋,把家长叫到了学校当面谈谈,但是他舅舅回了家,什么也没跟他说,让他心里有点忐忑,才想来问问另一位当事人,老师在办公室里都说了什么。 “没什么,”她看着霍去病,顿了顿,深深地道,“就是大家起哄,传到了老师那里,我都解释清楚了。” 霍去病在感情上意外地迟钝,听完并不疑,一板一眼地客气了句谢谢。 前面的人有意为他们俩腾出相处的空间,一溜烟都没了影。霍去病问到了想要的答案,不再搭腔,一心一意地走起山道来,反而是她忍不住另起话头,鬼使神差地说:“你……跟你的舅舅关系真好。” 霍去病的舅舅太了解霍去病了,虽然看穿了她撒的谎,却没有说破,她当时很感谢他,现在更感谢他,因为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,竟然连提出来的那份请求也是在保护她微薄的自尊心。 “嗯,”霍去病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,略略抬起了下巴,丝毫不避讳地道,“我是舅舅带大的。” 班里很多人知道这点,清楚一般来给霍去病开家长会的都是舅舅,霍去病交上去的需要家长签字的回执单上也尽是舅舅的名字,猜测他家里可能是有什么隐情,心照不宣地尽量不提起霍去病的家庭情况。 她幡然醒过来,乍然羞红了脸,自不会再提,仓促道:“我们继续走吧,快到山顶了。” 考虑到大家身体素质高低不一,又是周末的,太折腾自己也不好,班委们在讨论选址方案时把要求降到了最低,重心放在了晚上的聚餐,找的山头爬起来丝毫不费力。 霍去病跟她两个人最后登顶,上边早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,一声长一声短地起哄。 “哎,你们两个怎么回事,背叛组织吗?” “坦白从严,抗拒更严!” 霍去病被哄得发懵,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,她一道发懵,不过清楚是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,尴尬地站着,勉强笑笑。 在这个年纪,大家对把一个男同学和另一个女同学凑起来这回事兴趣高涨,尤其是她在被叫去办公室之前压根没掩饰过自己喜欢霍去病,大家起哄得就更得劲儿了,还越俎代庖,替双方当事人做了主,把两个人聚餐的席位安排到挨着坐。 趁着霍去病上洗手间的功夫,山道前朝她比划的朋友们摩拳擦掌地道:“我们几个商量好了,你就等着瞧吧,肯定能问出来他是什么个意思。” 男生那边会有人先提起开个啤酒玩玩,然后兜着霍去病,灌个一杯两杯下去,把人灌得飘忽忽的,再玩个真心话大冒险这种老掉渣的游戏,方便酒后吐真言,保准能成。 她动了动嘴唇,刚想说不用了,霍去病是什么意思,在山上她就清楚了,从洗手间回来的霍去病已经被人拉了过去。 “我们班可没几个成年的,你算一个,”拉他的僚机笑嘻嘻地塞了罐果酒,道,“度数很低的,放心尝吧。” 她连忙出声:“等等——” 易拉罐的环都被撬开了,周围的人察觉到动静,尽管不知晓也没参与这个计划,却捧场地看了过来,她的声音轻易地淹没在应和里。 霍去病只当是什么挑衅,狐疑地扫了他一眼,大大方方灌了一口。 他没喝过酒,家里人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,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酒。 果酒做出了碳酸饮料那种气泡的效果,却比不上碳酸饮料的滋味,尝到嘴巴里只让人觉得涩涩的,舌根发麻。 霍去病拧着眉头将这口果酒吞下去,推开了易拉罐,说什么也不乐意再灌第二口。 充当僚机的那位怕做得太过,被他看出端倪,只好讪讪地收了手,放霍去病坐回位置上。 她在外边看着,等霍去病重新坐好,才悄然安下心来,方端起筷子,就被生生拽了过去。 这个计划出人意料地在第一步就失败了一大半,那群热心又八卦的人拉着她,一起绞尽脑汁地商量对策。 “谁选的酒?怎么办的事!这牌子连狗都不喝!” “哟?你这是什么意思,这牌子怎么你了?” “说实话我也挺爱喝的,可能他嘴比较刁吧?” “算了,没喝就没喝,我们直接下一步,起个头,玩真心话大冒险。” 她一句话都没插进去,又被按到座位上,吩咐见机行事,听到一旁的霍去病握着手机,似乎在打电话,小声道:“……舅舅。” 明明是普通的称呼,被霍去病低着眼喊出来,无端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。 她来不及细想,又听霍去病应得好:“哦。”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霍去病,远在冷然、骄傲、可爱、别扭几种印象之外的霍去病,仿佛全身心地依赖着电话对面的那个舅舅,对方说什么,他都会慢吞吞地答应一句,一时怔怔地移不开眼。 霍去病的舅舅在电话那端问了几句,霍去病一一交代道:“喝了口酒……难喝……不知道……快结束了。” 说着说着,霍去病骤然抬起头,目光逡巡着找到身边的她,道:“班长,我有点事,要先走了。” 她被叫得回过神来,看霍去病脸颊两侧微微泛红,人也略微恍惚,像是被那一口果酒灌得晕了,怕那群找事的逮住他,还怕霍去病酒量差得真醉了,赶紧说:“好,我把你送到门口。” “不用,”霍去病站起身,迟缓地眨了眨眼,“我舅舅就在外面。” “那好,”她假意点了点头,坐回去,轻轻地道,“你先走吧。” 说放心是很难放心的,但碍于霍去病的拒绝,她不好动作,只能等霍去病拉开了包厢的门,过了一会儿,再匆匆跟上去。 走廊,楼梯,大厅,都没有霍去病的踪影,更不必提那个在外面等的舅舅,她惴惴不安地一路追出饭店,看到一辆轿车停在店面门口的临时车位上。 副驾驶位的车门大开,霍去病的舅舅侧对着她,被人扯住西装领带,逼得微微俯下身,接受一个毫无章法的亲吻。 扯住那根西装领带的人占着上风,却闭起眼睛,显得很委屈似的,仰着脸奋力啃咬对方的两片唇瓣,把自己的嘴巴也磨得红通通的。 她站在饭店的门口,将霍去病的那张脸看得不能再清楚,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。 霍去病的舅舅捏了捏外甥的下巴,在唇齿厮磨间半哄半无奈地道:“乖,先松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