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、这月亮,总是离他很近又很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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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长意搬过来了,这屋子里的规矩都多了许多。 不许她开窗太久、不许她走太久、不许和洛洛聊太久…… 纪云禾有时候隔着床前的屏风看着长意,他冷峻又非常有威严,来来往往的人、忙忙碌碌的事务,他都是得心应手的样子,这个时刻,纪云禾总觉得长意离她越来越远了…… 他不再是从前的大尾巴鱼了。 可有时候她又觉得他不是北渊尊主,还是从前那个乖乖又爱吃醋的长意,只是变得更加固执了。 纪云禾对长意跟洛洛总是要起争执这件事觉得简直无法理解。 第不知道多少次,长意把洛洛又赶出去之后,纪云禾非常头疼。 长意的手段非常粗暴,不会跟洛锦桑废话,如果空明正好过来,就是把她丢到空明怀里,如果空明不在,那就更简单了……丢回青姬房里。 一间屋子,同样的空气,长意虽面无表情,可这边的气压低的堪比外面的冰湖,他的手下都有些涩涩发抖。 纪云禾犹犹豫豫在哄不哄之间徘徊。 最近她总是摇摆不定,好几个时刻都很想把所有的事都对长意和盘托出,每次都又克制住了,回过神又想一想,她又活不长,说了除了给长意徒增痛苦,让他心神不定以外,也不会再有别的好处。 北渊应该是真的很忙,在她醒着这一段时间,除了来把洛洛丢出去……几乎都没见长意停下,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,公文来了又去。 纪云禾都睡了一觉起来了,长意还是在处理公务。 她孕期反应时好时坏,这两天是嗜睡,前两天是呕吐,但今天她总觉得有些不安稳,醒过来时,还看到长意在书桌前。 她有些忧心。 北渊已经壮大了,他手下也收络了一些能人义士,为何还这般忙碌?她睡得早,起的也早,经常是睡之前就看见他在忙,睡醒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在忙。 这大尾巴鱼,不怕把身体累坏吗? 纪云禾坐在床边,有些担忧的看着长意。 “醒了就过来喝药吧。”长意头也没抬,忙的脚不沾地,还记得叫她吃药。 纪云禾慢慢起身挪过来,却没坐下来,只是依靠在柱子边,安抚着肚子里的崽崽,“长意,我睡前你就在忙,醒来你还在忙,你不用休息吗?” 长意闻言,挑了挑眉,却仍是没看她,只盯着手里公务。 纪云禾又说道:“如今你是北渊尊主,也不必事事躬亲,照你这个样子熬下去,只怕比我还命短。” “你不会死。”长意短暂的放下手中的文书,回答道。 “对,”纪云禾点了点头,“但是这样下去,你会。” “若是我死了,你不更应该开心吗?”长意这才抬起头来,看着纪云禾的眼睛,好整以暇地说道:“你如今这么担心我做什么?” 纪云禾心底一颤,面上却不显,只佯装笑道:“我不是担心你,这不是担心你死了之后,若是仙师来犯,北渊和我都没人管嘛。” “那你大可不必担心,北渊如今也不是从前的北渊了,多的是有人能管。” 长意说着这话破有一些阴阳怪气的意味。 纪云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,叹了口气,慢慢挪到他身边坐下。 纪云禾抬手拉住了长意的衣袖,抬眼问道:“若是我像从前那般对你,你是不是也会顺着我的意些?” 若真是让她看着这大尾巴鱼活活熬死,那也是不能的。 纪云禾想着,从前这鱼就难哄的很,如今又成了北渊尊主,只怕脾气更大了,如今她身无长物,怎么哄是个难题! 长意听见她的话,转头看着她,还是冷着脸,目光却深邃,又像蔚蓝的大海,眼底蕴藏着可以掀翻船只的风暴。 纪云禾以为又要被拒绝,刚想收回手,只听见长意的声音:“好啊,那就试试。” 纪云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拉进怀里,眼前是放大的长意的脸庞。 他……他……他居然亲她…… 纪云禾瞪大了双眼,想要挣开却被长意的手死死按住,嘴唇上传来的是柔软又潮湿的触感,她的心跳声像大鼓一样咚咚咚的响。 太响了,也太快了……她想,就再放纵一次吧。 长意闭上双眼,细细感受,忍不住喟叹。 她的唇好软好软…… 长意闻到一股她身上的清香,忍不住贴的更近了…… 一抹潮红爬上了纪云禾的脸颊,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,只能感受到长意亲吻在她唇上的触感。 长意似是不满足于只是贴近,想要更近一步,纪云禾却是不懂他的意思。 长意忍不住轻咬她的嘴唇,纪云禾吃痛忍不住轻哼,嘴巴微微张开,长意便趁虚而入、攻城略地,带着她一同起舞。 纪云禾控制不住的沉溺其中,脑子好像成了一团浆糊,又好像变作了一团乱糟糟的麻绳,想要理清这线头说些什么,却在长意的动作里越理越乱。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两人。 长意一手捧着纪云禾的脸,仔细摸索,摸到她眼角那颗小痣,一手向下,摸到她的肚子,圆圆的坠在她的身前。 他还能分出一丝精神来回想,他曾更近距离的接触过这里。 在之前,六年以前……。 长意感受到纪云禾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连崽崽都好似不高兴的踢了几脚他的手时,他才松开纪云禾。 长意看着纪云禾潮红的脸,急促的呼吸,他觉得结束的有些快,可是,崽崽已经在抗议了。 纪云禾被松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,抬手摸着嘴唇,看着长意,身子猛的往后一挪,连带药碗又被打翻,她也差点倒在地上。 又被长意一手捞回来,长意也没敢看她,只是回复她之前说的话,“试了,还是不会。” “长意……” 纪云禾想说些什么,却听见空明一把推开门叫长意的声音。 两个人像触了电一样立马分开,纪云禾身子微微后仰,一手撑在身后,一手假装扶好药碗的样子。 长意猛的起身出去了。 “长意,你怎么了?怎么眼睛都变颜色了?”也不管空明在后面叫他,大刀阔斧的就出了这门。 空明看了眼长意的背影,又看回纪云禾,想说话,却被打断。 “是我摔了一下,这才打翻了药碗。”纪云禾头也不敢抬,生怕看见空明促狭的眼神,“你来诊脉吧,旁的也别问了。”乖乖的把手放好,让空明诊脉。 空明了然的点了点头,“好,我不问。” 空明把着脉,对她的情况了解了。 空明起身时还是没忍住:“摔了一下,怎么能摔一身药呢?” 空明也没指望纪云禾能回答,只快步出了云苑的门。 只留纪云禾一个人在屋里纠结。 长意在院里站住,还在回味刚刚的吻,他没忍住的舔了舔嘴唇,仿佛还残留着纪云禾的甜。 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,长意没来得及先发制人,就被空明诘问:“你和纪云禾刚刚干什么了?弄得她的心跳都快了不少。” 长意不知怎么作答,只好转移话题:“早晨你不是来过了吗,怎么现在又来了?” 空明略一挑眉,看样子是坏了有些人的好事了:“不是你让我来的吗?如今又嫌我来的太多?” “哦,那个,晚上去你房间,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布防的事。”长意努力把话题扯远。 “晚上?”空明略带不自然的反问。 “怎么了?不方便?”长意见空明终于不再追问刚刚的事,才松了口气,见空明的反应,又想到他和洛洛的事,忍不住打趣他。 “没有,哪里,我这不是怕你不习惯。 ” 侍女在一旁收拾残局,纪云禾呆呆的躺在床上,一手摸着自己微红的唇,回想刚刚长意的举动,一手安抚因她情绪激动而在肚子里兴奋不已的崽崽。 纪云禾很是不解,他为何亲她? 这个疑问让她想不明白,一夜都没有睡意,她心绪不宁,崽崽也兴奋许久,深夜才安静下来。 长意小心翼翼推开门怕吵醒纪云禾,进门就见纪云禾已经坐在桌前,见他进来,目不转睛的盯着他。 长意不解,走进云苑,问道:“你这是干嘛?” “我睡不着,”纪云禾偏着头,大有不问出个答案不罢休的架势:“你昨天为何亲我?” 长意以为她要说什么,原来是这个,他靠近纪云禾蹲下身来直视她的眼睛。 “你不是说试试?” 这个答案让纪云禾有些恼怒,刚想要拍桌而起,又忍住:“谁要试这个了?”复而又道:“长意,你知道我在说什么。” “昨日说试试的是你,今天生气的还是你,纪云禾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 碳火温暖,目光相接。 纪云禾深吸一口气,不想同这鲛人胡扯,“那好,那我完完整整问你,”纪云禾紧紧盯着长意的眼睛,生怕错漏他的一丝神情、眼神,“你们鲛族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?那你昨日为何吻我,你这样,不怕坏了你们鲛族的规矩?” “我一直恪守鲛族的规矩,从未破坏。”长意沉默半晌后,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。 而这一句话又让纪云禾愣住了。 她沉默良久,“你……为什么?” 问出这句话之前她心底已经有了猜测,如今被证实,却还是难以置信。 长意看向她的耳朵,耳骨上面是个蓝色印记。 纪云禾反应过来,那日冰湖,蓝色印记,她摸着自己耳朵上的印记,望着长意:“你疯了?” “鲛族印记,”长意道,“可让我念之则见之,你所在之地,所处境况,我想知道,便能知道。” 难怪…… 她每次有点什么事,他都会很快赶过来。 “长意,”纪云禾情绪大作,说道:“我不是你的皮影人。”一句话喘了好几次。 “纪云禾,你不是,你是我的笼中兽,只属于我一个人。” 长意盯着她如是道。 “你是要用你一生来困住我吗?” 长意沉默不答,只摆好饭菜,推向她的手边。 半晌,长意起身想转身出去,又被纪云禾叫住。 “长意,我还有一问,”纪云禾叫住他,真诚发问:“你们鲛人能续弦嘛?” 长意袍中的手握紧成了拳头,沉着一张脸,连监督她吃饭都忘了,转头就出了云苑。 “哎,长意……” 任凭纪云禾如何呼喊他都没回头。 纪云禾同他争论一番也累了,躺在床上想,还好她是个命短的,不然只怕要耽误长意一辈子,只是,这鲛族应当没有不许续弦的规矩吧。 不然,鲛人的寿命又长,若是失了伴侣,又不能续弦得如何度过漫长岁月。 思及此,纪云禾又拍了拍肚子里的崽崽,小声嘀咕,“你可别学你爹爹这样,这脾性伴侣都不好找。” 长意不知道去哪里,纪云禾问的话让他脑子里乱糟糟的,此刻回去处理公务是不能的,脑子都是不清醒的,如何能做事。 沿着小路一直走,居然走到了离殊的院子。 雪三月和离殊才回来不久。 想了想还是觉得回去处理公务算了,打扰人家也不太好。 “长意。” 长意刚转过身就被离殊叫住。 离殊两步跑上来,看着长意不太好的脸色,打趣他:“怎么了?同纪云禾吵架了?” 长意摇了摇头,只是问他有没有酒。 离殊看他状态了然于胸,拍了拍长意嗯肩膀,安慰道:“我这别的不多,好酒却是管够。” 离殊看着长意抱着酒壶闷声喝,只觉得他糟蹋好东西,一把抢过酒壶,摇了摇,听了声:“兄弟,喝酒不是这种喝法,借酒消愁愁更愁听过吗?” 长意就是想醉一场,喝了那么多却是越喝越清新。 “没听过。” “……”离殊拿出两个碗放在他和长意面前,把酒倒满,“不如,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?” “别的我不敢说,可是爱情这东西,没有人比爱情高手我更懂了。” 长意又接连喝了几碗,沉默半晌才开口:“我不知道怎么说。” 离殊端起酒,同他碰了个杯,“那你是想要干什么?” “……”长意想了想,“想让她爱我。”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恨她,现在想来,是恨她骗他爱他。 但,如果她愿意再爱他,哪怕是骗的,他也是愿意的。 离殊一听这要求,直拍大腿,“这要求不简单吗?纪云禾哪里不爱你?” 长意举起碗,碗底是倒映的月亮,这月亮,总是离他很近又很远,“纪云禾就是不爱我,她也不说爱我。” 得了,离殊觉得长意醉了,说话都有些不太对劲了,“她不爱你,你就让她爱上你不就结了。” “你看从前你是怎么拿捏她的,再一一来过。” 长意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,以前他真诚、善良,什么都不懂。 现在? 现在不行了,他也学会了人类的陋习。 长意沉默不语,又喝了几碗。 “多谢你。”好半天长意才说话。 长意站起身准备回去,离殊说送他,被他摆手拒绝了。 长意想回前院,走到路上又想起东西全都搬到了云苑。又转头回云苑,走到半路,感觉到自己的腿抽痛,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。 闪身就回到了云苑门口,施了个书法将自己身上的酒气尽数除去后才轻轻推门进去,刚进门就听见痛苦云禾的声音。 孕后期了,她经常抽筋,昨天一晚没睡,今天发作的更厉害了。 纪云禾像是被梦魇住了,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,眉头紧锁,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。 长意先将她抽筋的腿揉开,又变出帕子和温水,给她擦汗,希望她能好受一些。 她的情绪太激动,崽崽也被惊醒。 长意侧躺在她身旁,一手安抚着崽崽,贴近了她才听见她喊的是顺德、长意。 长意贴的更紧了,脸上全是心疼,在她耳边轻轻安抚道:“没事了,没事了,云禾,我在这里。你已经安全了,云禾。” 在他的轻声安抚下,一大一小才安静下来,沉沉睡去。 长意却没有睡意,他听见云禾梦中的话,思绪翻涌,一会儿是,“顺德,你放过长意……”一会儿是“长意,对不起……”被魇住眼角也不自觉的流下了泪珠。 他好像很少看她哭,只有他断尾那次,见过她在他面前放声大哭。 以前她总是很坚强,无数次挡在他身前,试图替他抵挡这世间的残忍痛苦…… 长意紧紧抱着纪云禾。 他真的很想知道六年前,断崖上,到底是发生了什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