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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。 罗老表顿时用异样的目光看了张宁一眼,好像在说你小子怎么攀上杨士奇的,又没听你提起?这种事要是在以前张宁兴许早就拿出来炫耀了。 张宁只微笑道:“还好。”并未多言。 这厢几爷们套热乎,柳明月这个走到哪里都容易被追捧的名妓反倒好像被冷落了,但她的神情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,目光之中依然充满了仰慕,这也是难免的:名妓虽然也是妓,心气自然比一般的风尘女子高,说不定比真正的大家闺秀还有追求,她不仅觉得自己有色,更期望在艺上的提升,如果能得到名士苏良臣的赞赏和点拨,她将来在江湖上的身价又是另一番境界了。 “刚才苏公子提及南戏,我也会唱的。”柳明月轻轻说道。 苏良臣微笑道:“戏中有句词‘乐人易、动人难’,以柳姑娘的气质唱那子孝妻贤的段子恐怕难以动人,作贱了姑娘的清雅之气。” “苏公子字字珠玑,小女子受教。”柳明月款款施礼拜谢,又笑道,“那苏公子想听才子佳人的段?” 苏良臣沉吟片刻道:“来一曲点绛唇罢,放翁的词,可记得?” 柳明月点点头道“小女子献丑了”,遂在画舫之中焚香摆琴,张宁等人比较外行、都正襟危坐想听听有什么玄虚,玄虚估计听不太出来但美女弹唱养眼又养耳是真的。 更有那河中船上的俗人,嚷嚷着吼“要唱了、要唱了,柳姑娘有声儿了”,多少有些煞风景。 几声弦响,一句“采药归来,独寻茅店沽新酿”就让画舫的红绿金玉瞬间黯然失色,别说此时的唱词腔调非常有感染力,穿透力极强。柳明月也非浪得虚名,立时就来了气氛。 琴声、波光、夜色,失却了富贵的华丽,在歌声中但见暮山千叠、长烟落日,听得渔舟唱晚、声声在耳。 张宁瞬间从苏公子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矛盾,士的矛盾。人心变了,变得很功利很世俗,平日里结交者,对有钱有势有前程的少不得高看一眼,若是没有价值、那是正眼都懒得看你的,就像现在这个小圈子里言语之间的差别,人趋利如鸟趋食实属正常,但作为一些真正清高的士,少不得厌烦;但放荡于江湖后,却感觉愈发落寞,想想寒窗十载有功名的人若是没有用武之地,悠闲恐怕也不是滋味,入世才是儒家提倡的。 寂寞、悠闲。苏良臣危坐闭目静听,他的脸上写着落寞。 …… 过了一夜便是永乐二十二年正月,张宁感觉自己竟每天都不得空,瞎忙活。头两天全家人都回了乡下,住在庄田上,然后去张家祖坟祭拜亡人。回来后他便是时候去拜会南京礼部郎中吴庸的时候了。 买了一些寻常东西作礼,礼金才是关键,五十两白银直接给钱。张宁本来身家已有好几万,转眼之间又是赤贫了。 吴庸也是采访使,是张宁的直属上司,听说张宁顺利接手扬州的事儿言语之间赞赏了几句。这回见面账目之类的不必汇报,那是前任的事、张宁才刚刚接手。 初次见面,吴庸看起来也很悠闲一般,但他的悠闲和苏公子却略有不同,吴庸看起来是真正的悠然自得,说话斯紧慢条的,茶不离手,常做的动作就是揭开杯盖吹水面;而且此人生得面白、气色很好,一副很有养身之道的摸样,很有一股子道家内修的气质。 “平安刚从北京过来,应该也知道,桃花山庄的人甚至于遗臣郑洽都在南直隶地面上活动,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查出他们活动的蛛丝马迹。”吴庸缓缓说道,“关于建文的下落,以前的线索查着查着都断了,这回他们自己蹦出来,说不定会是一条新的脉络。查桃花山庄的党羽,顺藤摸瓜让郑洽进入视线,郑洽是建文身边的近臣,极可能有所突破。” “下官定当尽力而为。”张宁拜道。 吴庸道:“扬州地面上有些人,你管着,安排出一个方案来,叫人递一份到南京来,其它的你便放手去办。若是追查线索时要越界,事前写信说一声。” 说到这里张宁再次感觉到这个机构的呆板,凡事很容易被局限在各自的辖区和权力范围内。这也没办法,官场的规矩延伸过来的,官场就最忌讳狗咬耗子、人家的事你跑去指手画脚。 吴庸又耐心地交代了一些细则上的事,总之这次见面轻松愉快,因为吴庸的气质做派也没让人觉得事情紧急。南京礼部郎中而且是小字添注,也是个闲职,估计比张宁这种负责具体事的采访使还闲,不过张宁在言语之间还算得体恭敬、而且刚上任就送了钱的,毕竟是上司没必要和他乱斗。 见过了吴郎中,张宁就差不多该回扬州了,他是有官职在身的人,没事在家里逗留太久说起来不好听,那些在体系内的正职官除非家里父母有事、基本是不能回家的。 又是一番别离,钱财来来去去想通了就轻松,人来来去去却难以轻松起来。他要走,俩娘们一个亲情一个儿女之情,都是说不出的一种缠绵,拖泥带水无法洒脱。小妹说要跟着去扬州照顾他,他没同意,哪有一个大姑娘meimei在身边照顾哥哥的事?再说张宁觉得自己那差事应该不会成天上值下值那样安生,带着妹子反而不好。 小妹也就罢了,反正她在家里好好的;方泠却真的让张宁心里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。她三岁被查出来送教坊司时,对建文臣子的大屠杀风头已过,但仍然逃不出被送到教坊司作贱的下场,压根没法被捧为什么卖艺不卖身的名妓,她卖身就是身不由己。留她在富乐院,往后少不得天天被一帮嫖客肆意玩弄,张宁怒不打一处来,平白就生出一股子报复社会的戾气。 其实天下被人玩弄的女人多得是,而且本来就是妓女身份,很正常的事。但张宁就是不愿意方泠继续那样的生活,没什么理由。因为这件堵心的事,张宁这几天的心境相当不好,看谁都不顺眼。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理素质不够好,情绪一差,只觉得内心里的那头魔鬼就乱窜。友善、爱心很容易被戾气和愤怒击败,他只觉得这俩天就是个彻底的愤青,随口就能说出这个社会的不公、黑暗。 本来他心里就添堵,不料正月初三和方泠见面时,她竟然要白送张宁银子。银子这东西虽然俗,有时候却能代表一个人的诚意,人家一个卖身图利的为啥要倒贴? “平安此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归来……”方泠满脸的离愁别绪,“这些银两你也别嫌弃,反正没有外人。我知道你刚当上官手里不宽裕,人在外什么都能缺不能缺了这铜臭之物,当是我借给你的。” 但见张宁沉默不语,她便故作轻松笑道:“怎么了?不便收我的东西?” “钱我肯定是不要的。”张宁看起来十分镇定,“我在想另一件事。” 第四十六章食君之禄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说得有点夸张不过多少有一番道理。此时此刻张宁恍若回到了十四岁要离家出走的光景,两世为人早已过了叛逆的年纪,却难以消灭一些隐藏在心底的恶魔,死灰复燃只需要一个触媒。 愤怒、毁灭的烈火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他。 这样的心情如同就在往日,当然后来张宁是明白其中道理的,父母打骂归打骂多半是为自己学好、他老师的用心也不是那么坏;但是十几岁的时候最要面子虚荣,自己的那种心情记忆里影响很深。 这个网里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