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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女儿和成武帝的事,他也明里暗里调查了解不少,若是这两人当真情投意合的话,四年的时间,孩子都生出来了,又怎么会折腾到这般地步。既然分开,说明彼此已无意。如此,又何必再凑到火坑上去跳一回?成武帝是个怎样冷硬果决的人,没人比他更清楚,当年血洗皇宫的时候,眼皮子都没眨一下,他不同于随帝,不会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,甚至,冷静得仿佛没有七情六欲。前四年,只有一个鹿元欢,踩在底线上反复横跳,成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存在。想起这段时日,所有跟徐州事扯上半点关系的同僚无一例外,全部进了刑部大牢,还未来得及澄清喊冤,就得到家族被殃及,瞬间倾覆的消息,为君者如此杀伐果断,高覆心里更复杂几分。他已经失去了浅紫,不想也不能再失去欢欢。但饶是偏心护短如他,也无法昧着良心说,成武帝这事做得不厚道。人,完完整整送回来了,程双的事,也不追究了,这绝对不是看在高家的份上——他高覆还没那个天大的脸面。“欢欢。”高覆实在是有些无奈了,说了好半晌,声音都微微透哑,这若是换做高薇坐在他跟前听他苦口婆心一大通道理,只怕是吓都吓哭了,可元欢从头到尾,安安静静,一双漂亮的秋水眸微弯成月牙形,高覆不得不接过她递来的茶盏。“爹和哥哥都是为了你好。”千言万语卡在喉咙,最后能说出来的,只有这么一句。元欢被这话里沉重绵长的叹息惊得愣了愣,她眨了眨眼,敛了眸中大半的情绪,徐徐道:“从前在宫里,日子其实过得不好,好几次都险些活不下来,当时什么也不懂,苦中作乐是常态,只知道世上有苦尽甘来四字,我想活着,好好地活下去。”再艰难绝望的条件处境,活下去都是人的本能信念。“到后来,国破了,身边所有的人,无论好的坏的,都成了乱葬岗白骨堆里的一份,我还未反应过来,铺天盖地的谩骂都砸到了我身上——仅仅只因为我还活着。”元欢的声音发涩,“我当时十五岁,漠北人说我魅惑君上,是狐狸精转世,朝臣群谏皇上斩草除根,千万不该留我性命,就连宫外的百姓,都磨磨嘴皮子,说我该死。”“渐渐的,我也就觉得——活着有什么意思呢?”高覆胡子翘了翘,眼中全是痛色。这全是自己造的孽。欢欢独自承受了一切,那个时候,她才多大啊!十五岁的年纪,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活下去,没人管没人疼,身子还弱,那些肆无忌惮的指责和谩骂就像是一柄尖刀,给了负重前行看不到希望的人致命一击。rou舌无骨,却是杀人的利器。元欢没有去看高覆悔恨的神情,她兀自说着自己的:“后来我住进了琼玉楼,没人敢再欺负我,算计我,衣丰食足,仆僮成群,甚至双双都接到了身边养着,我能得到这些是因为谁,心里哪能不清楚呢。”就是因为清楚,就是因为身份的悬差,她才会那样痛苦。“见过那样一场血洗之后,我怕极了新皇,但这种怕,在确定他不会伤害我之后,便成了一种毫无厘头的恨。”所以她从来不曾对他展露一个笑脸,也从来不肯耐着性子好好和他说两句话,她一日日的暗示自己,她与他之间,隔着整个大和皇朝流成河的鲜血,渐渐的,连她自己都信了——她恨他恨到了骨子里。四年的时间,他待她的好,所有人都看在眼里,她就真的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吗?——鹿元欢明明是那样缺爱的一个人啊!直到撞了头失了忆,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,他身上的青竹香,她其实喜欢得不行。她其实宁愿忘了所有人,也不肯忘了他。“他一直纵着我,待我极好。”说到这里,元欢声音像是一根绷得极紧的弦,随时都会断裂开来。她脑后瘀血消散,真正清醒的那一夜,与其说是厌恶他,不如说是惊慌无措,直到他问出了那句话——是不是不想再回宫了。这句话俨然成为了她的避难所,让她可以暂时的逃避忘却,所以她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,转身跟着高忻回了高家。她以为,这就是彻底脱离苦海了。其实,哪里是苦海呢?他不在身边,才是苦海无涯。高覆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,素来从容不迫的男人,被这么一字字,一句句扎得心痛不已,他终于伸手,抚了抚元欢乌黑的发顶,声音沙哑难听,“欢欢,别勉强。”元欢懂了他的意思。若是他已无意,不要勉强,也没人能勉强得了他。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,高薇第二日得了准信,兴冲冲来竹院寻元欢,开口就问:“二jiejie,你是怎么说服爹爹的?”她光是想想高覆冷着脸皱着眉的严肃样,就是一阵牙酸。一夜无梦,元欢难得睡了个好觉,她瞥了高薇一眼,难得开了个玩笑:“略施小计。”====半个月之后,四月初,草长莺飞,天气和暖,世界彻底从凛冬的枯黄凄凉里摆脱出来,河边整整齐齐的两排垂柳抽出嫩绿的新枝,京都的世家贵族之间,因为一场狩猎,而再次风起云涌。成武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,举办这次狩猎活动,除了春猎的传统,还有另一方面的考究。因为近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,京里死在成武帝果决杀伐之下的人不少,许多人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,生怕屠刀举到自己的头顶,朝堂上谏言的人都比往常都少了些,皇家围场狩猎便成了缓和君臣关系的手段。出发这日,天气晴好,虞葶怕一路难熬,早早就跑到了元欢的马车里,彼时,高薇正裹着张薄毯歪在垫子上,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。元欢正对着车帘坐,马车颠簸时,车帘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,虞葶走近一看,发现外边有三三两两的世家子弟骑在马上一路随行,显然是坐不惯马车的。“葶葶。”高薇听着响动,眼睛只睁了一条缝就又眯着了,元欢拉着虞葶的手让她在身旁坐下,有些哭笑不得地道:“薇薇想起这次狩猎,昨夜说什么也睡不着,方才巴巴的跑到我这里睡觉来了。”虞葶才从外边进来,手指有些发凉,她凑到元欢的耳边,低声道:“我听爹爹说,这次跟来的妃嫔就一位。”元欢手指头微动,平静地接话:“我知道,是沅嫔。”这个消息,还是高忻亲自告诉她的。虞葶捏了捏她的指骨以示安抚,轻言细语劝:“欢欢,你别想太多,万事讲究一个缘字,若真是无缘,咱们再找更好的,啊?”元欢笑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