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饭菜香混合着赶路客商哈哈大笑的声音,显得嘈杂而忙碌。一些收了钱的杂役在帮牲口添草料加水装车,业城,用那些草莽的话说就是鸟不生蛋的地方,除了过路歇脚之外,没有多少人会将这里当做路途的终点。就连业城唯一津津乐道的奇人张鲁道也从未将这里当做终点,只是未来得及赶回长安而在这里病逝了。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子给自己换了一朵珠花,路途烦闷,女孩子爱俏,偷偷换朵珠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。这一桌人并不显眼,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,一大一小两个孩子。或许是终究考虑到孩子人小,年轻男人用匕首将饼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泡在汤里递给两个孩子,孩子就着同样切成小块的rou和腌菜吃了下去。味道不难吃,也不好吃。但赶路嘛,没有挑剔的条件。孩子可以迁就照顾,因为年纪小,但若是哪家孩子这等时候乱开口挑剔的话,那就是不懂事了。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很懂事,斯文的吃着,安安静静的,时不时的聊一两句家常话,并无什么特殊。不管什么地方都有原居民的,就连业城也不外如是。为数不多的当地百姓挑着自种的蔬菜瓜果以及手工物件在外叫卖,双眼巴巴的往客栈里瞧,做的就是过路生意。这些蔬菜瓜果要价不低,明晃晃的就是想要宰一宰这些过往的商客,路途之中这种新鲜的气息总能让人更为神往的,是以明知宰客,倒也有不少人问价。手工物件做的并不特殊,明显比蔬菜瓜果摊要冷清的多。卫瑶卿抬头,看到面前的孩子吃完了,喝了些茶,开始默背今日的课文,双眼看向窗外,有小贩扛着一把风车百无聊赖的站在外头,神色恹恹。客商中没有多少随着一起远行的孩子,所以好玩的物件远没有蔬菜瓜果来的受欢迎。纵然乖巧、懂事,却也还是个孩子。是啊,是个孩子呢!少女莞尔,起身。不多时,又回来了,这时候,手里多了一只转动的风车。张解眼睛睁圆了一些望过来,似是有些高兴却又有些不解。“劳逸结合。”她递了过去,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感慨。她当年同解哥儿一样大时跟随庙远先生远行,也正是童心未泯的时候。看到好玩的东西,庙远先生不给她买时会如何?会带着钱,自己去买,旁人不卖给她,她就偷偷拿了,留下银子跑了。真是……不像个好孩子。每每做出这等事情都能将庙远先生气的七窍生烟。记忆中那个中年男人指着她的鼻子怒骂:“霸道、执拗、不讲道理,真是个坏东西。”“张昌明这个人是真的纯善豁达,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孙女,焉坏焉坏的。”她是个坏东西,从小到大都是。或许当真是天生养万物,有善亦有恶,她就是那个恶人。还记得那时候对着庙远先生气急败坏的神情,她做了个鬼脸,高兴不已:“怎么办,我这个张大恶人现在好高兴啊!”大恶人,卫瑶卿自哂:我是个大恶人。解哥儿是个好孩子,巴巴的玩了一会儿,就把风车放下了,继续背书,她拿在手里,举着风车,百无聊赖的在客商们兴高采烈的说笑声中等待夜幕降临。烦闷的路途缺的是一个安稳觉,业城的夜晚没有什么好看的,饭罢没多久,客商便纷纷在客栈里歇息了,补上几个觉又要重新上路了。客栈早已做惯了来往客商的生意,很是配合的熄了灯,整座城池陷入了安静之中,除了路边路杖上幽暗的长串灯笼,几乎没有什么亮光,夜晚正是好眠的时候。床上的孩子小小的一团缩在被子中,即使是入睡,解哥儿还是紧抿着双唇,眉头未见舒展,小小年纪,忧思却并不比大人少多少。卫瑶卿手里举着他喜欢的风车,哄他入睡,见那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,这才替他掖了掖被角出了门。门外的宋二早已候着了:“卫监正,你……”“你留在这里陪他,”女孩子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,神情肃穆,“我有些事情要做,你看好解哥儿,他最近越发机灵了,”顿了顿,她嘴角便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苦涩,“学会装睡而后偷偷跟着我出门了。”“他的好奇心用在我身上太浪费了。”宋二本能的出口回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他想知道的,你都会告诉他,没有必要好奇你么?”“不是。”女孩子的声音十分坚决,“对于目前的他来说,他一挑眉,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。想要跟着我出门,他脚一落地我就察觉到了。他现在与我之间差距太大。”“人都有好奇心,但对方与自己差距太大时,好奇心便要收起来藏好,至少不要让对方察觉。”女孩子说着转身,“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无限的包容和善待他的,他要学会保护自己,适当的藏拙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。好奇可以有,但不该好奇时至少要装作不好奇的样子。”宋二沉默,准确的说他是个贼,所以学会了极好的身法,屋内微微的响动声被他尽数听在了耳中。不用推门看,他也能猜出张小公子的动作,那孩子下了床,站了片刻而后又回到了床上,入睡了。很是乖巧,至少表面上是如此,很听话,这是他的优点。“你保护好他,我去去就来。”女孩子套上了一身宽大的黑色斗篷,将人隐在黑暗中,施展轻功疾行,离开了客栈。第三百四十一章手札一树之上四分景象,春夏秋冬,四季之景都在其上。张鲁道这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足够让后世称道,视为传奇。所以不管正史还是野史,他都是其上的常客。隐在斗篷里的女孩子只露出一个尖尖小巧的下巴,唇角勾起弯弯的弧度,颇有几分邪气。“有的人活着,他已经死了。有的人死了,他还活着。”莫名的想到了庙远先生曾经出口的奇奇怪怪的话,女孩子微微颔首,“张鲁道明显就是后者。这么多年了,还活在正史野史,口口相传之中。”“厉害啊!”她走到树下,看着这颗神奇的参天大树拍了拍,“四百年的树,确实够壮实的。”说话间斗篷翻飞,女孩子左手拿出了几样奇奇怪怪的铁器,而后颇有几分不协调的看着右手里的风车:“出来的急,忘了将风车放回去了呢!”不协调只有一刹那而已,女孩子顺手将风车插在树杈中而后跳了下来,找准了方向:“东行十五步……”“而后向南行九步。”“今日辛丑日,对应奎木狼所住的位置。”幽幽的月光照耀在古旧的青石板上,手中三支香没有点燃,只歪歪斜斜的插在泥缝中,而后磕了三个头。“我张家的东西,我来取了。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