坦白

    房间门有响动，褚母一出来，没想到是这么多人在。

    “哎呦，小嫣，林执和秦总来了，你怎么都不叫醒我？”

    褚嫣说：“妈，没事，他们俩又不是……”外人。

    秦池打断她：“抱歉，是我突然来访打扰。”

    小夜还抱着他的脖子不放，突然说：“外婆，舅舅能不能住在家里？”

    褚母大惊失色：“这……秦总，对不起，童言无忌……”

    褚嫣藏了私心，顺着小夜的话说：“一直住酒店也不方便，我们家还有空房间，既然小黎小夜喜欢，秦池住我们家好了。”

    秦池暗暗拍她的手，拒绝：“我住得不远，住在这里太打扰了。”

    林执开口：“哎呀，这个家突然没我的位置了吗？褚阿姨，我午饭没吃多少，现在可饿了，能不能给我做点点心吃？”

    褚母笑：“好好好，你这个小子，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，这就给你们去做点，秦总也一起吃点吧！”

    褚母走到厨房，突然想起来要问问秦池有没有忌口，转头看着沙发上他们坐在一起的样子。小黎正笑着抓秦池的手指，小夜坐在秦池腿上乖乖地看他，一瞬间，她就脸色惨白，连忙走进厨房关上门。

    她知道，褚嫣从大学毕业不久就在寰亚上班，那时候她已经开始住院了，明明负担很重的医药费，褚嫣从来没欠过。

    褚嫣生得漂亮，上班没多久，越来越会打扮，病房里其他的病人会经常问她有没有对象，褚母也问过她，她都说没有。

    林执说，褚嫣工作能力强，升职很快，薪水也涨得很高，不用担心费用，她的病才慢慢好转起来。

    三年前来法国做最后一个手术，褚嫣坦白她怀孕了。褚母心疼她独自支撑一切，不忍心开口问她感情的事情，只看得出来不是一段好经历。

    褚嫣很坚决，要生下孩子，她是褚嫣的母亲，陪她生产，陪她养大小孩，都是应该的。

    她一直只把两个孩子当作褚嫣一个人的孩子，甚至想过孩子父亲已经意外去世了，这么几年，也好好过了。

    哪怕小夜查出了心脏病，褚嫣都选择自己扛。所以她没有想过关于他们的父亲是谁的问题，也没想过他有一天会来找褚嫣。

    她刚才闪过一个念头：秦池就是他们的父亲。

    褚母还记得秦池那天敲开门，心急如焚的样子，她还感叹褚嫣遇上一个好老板，可小黎小夜刚认识他就这样亲近，他只是褚嫣的老板吗？

    更别说她刚才一瞥，小夜的侧脸好像秦池！难怪她一直觉得秦池长得眼熟，很有亲近感……

    她听到门外小黎的声音：“舅舅！轮到我抱了！”

    哪怕喊的是“舅舅”，她也已经几乎确认了答案，他应该是“爸爸”。

    褚嫣这些年……

    褚母借着做饭的时间冷静下来，无论如何都要护着孩子。

    她把蒸好的小猪包端给他们，没说几句话又逃避似的回到厨房准备晚饭。

    晚饭的时候，褚嫣一愣，脱口而出：“妈，他不吃胡萝卜。”

    秦池来不及阻拦她，坐在宝宝椅上的小夜又奶声奶气说：“我和哥哥也最讨厌胡萝卜了，外婆不要煮胡萝卜了！”

    餐桌上突然寂静下来，没人开口说话，褚嫣和秦池都在紧张，褚母的脸色也差，林执挑了块胡萝卜咬在嘴里。

    还是林执咽下一口，打破沉默：“褚阿姨，他们都挑食，我爱吃，给我做！”

    褚母怔怔地回了句“好”。

    秦池和褚嫣对视一眼，果然又听见褚母说：“我待会儿要出门买东西，褚嫣送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褚嫣低头，下了什么决心，说“好”。

    秦池说：“我吃完饭正好要走，我送您吧，阿姨。”

    褚母觉得这声“阿姨”格外刺耳，没控制住语气：“不用，我女儿会送我。”

    吃完饭后，秦池陪两个孩子在沙发上玩，眼睛却一直看着褚嫣。

    “舅舅！你不认真！”小夜抱怨。

    褚嫣摇头，无声说“没事”，秦池才把头转回去，认真陪孩子们玩玩具。

    林执在褚母出门前，还一直在她面前说顽皮话，在她们出门以后，坐到了秦池身边。

    他开口：“哎，你是为了孩子吗？”

    褚嫣的车开出去没多远，褚母就喊她停下。

    褚嫣停完车，低下头，手交叉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褚嫣，秦池是不是小黎小夜的爸爸？”

    秦池抬头说：“不是，是因为我爱她。”

    “你记得我们见过吗？”林执问。

    秦池回想，都只是远远偷窥他们的画面，是被林执发现过吗？

    林执说：“褚嫣痛经发烧住院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秦池睁大眼睛：“哦，你一直知道我是谁？”

    “毕竟要配合她出演男朋友，所以我们虽然没见过，我还算了解你吧！”

    秦池问：“她为什么要你假扮？”

    林执回答：“以我对她的了解，应该是因为，不想跟你认输。你有女人，她有男人，你们就在同一个天平上，让你觉得她没把百分百的真心交给你，得不到你也不是多狼狈。她啊，从小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。小时候，我们院儿住了一个条件比较好的小女孩，爸妈买了进口的葡萄，她分给每个小孩吃，就是不给褚嫣。褚嫣特别想吃，但不肯求她，她家里条件不好，她也不求家里，跑到市场里给卖进口葡萄的阿姨帮忙。给她帮了一个月的忙，最后拿一串葡萄当报酬，她就坐在家里，一个人吃完了，还告诉我没什么好吃的。”

    褚嫣点头承认：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褚嫣，我一直以为自己把你教得很好，哪怕你爸爸病死了，哪怕我们家入不敷出的时候，我们也没昧着良心拿过别人的钱。我如果知道我的医药费是靠女儿当老板的情人拿到的，我宁可不治！”

    褚嫣含泪：“妈！我不是，我是喜欢他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少骗我！他比你大那么多，这样的人我们高攀不上！是不是他仗着身份欺负你？你告诉妈！我们报警！不怕他！”

    褚嫣抓紧她的手：“妈！我发誓，我在寰亚的十多年，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我正常的工资！的确，如果没有他的提拔，我不可能有今天，但是我靠的是自己的能力！你的医药费全部都是我的钱！你相信我！”

    褚母忍不住掉眼泪：“可你怎么会给人家生孩子？他这个年纪，是不是有家室了？你要是做小三，你，还有小黎小夜以后怎么抬得起头？”

    褚嫣说：“我喜欢了他十几年，小黎小夜本来是我不抱期望，给自己留的念想，但我们现在已经决定要在一起了。我向你坦白，妈，他曾经有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，现在已经离婚了。他来法国就是为了救我，为了我，他把公司的股份全部卖掉了凑赎金。他如果拿不回公司了，我答应陪他重新来一遍。”

    褚母心一沉，说：“我看出来他对你是关心，可是，你叫我如何接受？”

    褚嫣也掉了眼泪：“mama，我好想要他，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爱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听话，小黎小夜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疼爱，可是小嫣，他不是你的良配！”

    褚嫣固执地说：“我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褚母愠怒：“小嫣！你已经几岁了？怎么不明白呢？你给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秘书，你看看新闻上平常都是怎么说这些事情的？旁人会有一句好话吗？你不要再说求情的话，我不会同意你们的。”

    秦池回想起十年间的许多事：“她的确是这样……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我已婚的身份，她不可能和我在一起，是我害了她。”

    小黎小夜被月嫂抱去洗漱了，他们的谈话也放开了许多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没有和她在一起呢？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，她不好吗？还是你心有所属？”秦池问。

    林执白他一眼：“我发现你每句话都在把她往外推，有时候像给她相亲的长辈，我突然懂她的意思了。我干嘛要和她在一起？我们只是好朋友，近似亲人，擦不出爱情的火花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谢谢你，一直照顾她，还有两个孩子。”秦池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“你是担心，她mama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？”

    秦池反问：“如果是你的女儿，你会答应吗？不会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开始就这样笃定？一点机会也不争取？那你这几天哄褚嫣玩儿呢！”

    “我会争取，我只是特别理解她母亲的反对。”

    林执点头：“看起来是反对的态度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秦池抬起头，看了一眼房间门：“接受一切，只要能和褚嫣在一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