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露棠梨煎雪
“残酒霜刃再相逢,师妹一向可好?” “楼台雪明数十年,师姐远来何如?” “……方才剑招,师妹出手竟有凝滞。万世不竭也罢了,山河却慢了一瞬——浸yin天机卜算,到底伤心神。”萧孟如此说,也没指望白露应答,转而又笑,“我还能何如?无非「世事如刀,我亦如刀」罢了。” “五月初五,师姐晚了。” “阿欸——酒暖花深,不晚。” 白露给她倒了酒又去开剑匣,正打算将那封妥帖收着的无封之信给了远道而来的刀客,谁知刀客抢先一步塞过来一张皱巴巴的字条。道君接过展开,笔迹是铁画银钩的飞扬,只写了四个字:「玉藏深山」,好一个玉藏深山。 “云流四海”对“玉藏深山”,果然是好联。 倒是萧孟,接了白露的信一点没有展开看看的意思。刀客只是一味饮露,好像那甜润的旧年之酒,真能让她醉倒在这华山之上。 梨花淡白柳深青,瀛州玉雨春来早。 尤里一晚上都被窗外的剑光扰动,实在睡不着才开了门。只是抬头一望,厢房雪色的屋檐一角,满身风霜的刀客陪坐在闭眼调息的道君边上,她们的身后是老君峰初生的太阳。 萧孟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早晨离开,临到出门又塞给尤里一个锦盒。收了残酒的白露见了,随手折断一个插在青石砖上的箭头拨开环扣,莹白润泽的一枚兽王佩躺在红绸上,锁留的旧音这才传出来: “九月初九,岭南万灵山庄,我等着师妹。” 几个月前,夏夜无星。 含珠和唐明启程往渤海国去的那天,正要取道京杭,随漕运北上的道君赠了毒姑娘一阕词,纸页两面具是陈旧。站在另一边的白露目视虚空,脸带微笑隔舷相送:“中洲北望倚醉扬刀,我只见过一次变天君。那一年,化名赵淮的月氏伺机接近年幼的赵女,这正是当日涵雅所言。”含珠翻开那阕词,背面的麻黄纸折痕渐脆,只余两行字: 「寿元终有时,无物可补天。」 那就是所有一切的开始了。 白露此后卜过无数次。她不如多多,甚至都不如后来的东瀛小子。不知哪天的那个日子越近,得到的信息似乎就越糊涂。虽然所费心神已经越来越多,她终究告诉了含珠——然后唐明便奉命去了龙泉府。 启程的那天,白露梦见了血染的镜泊湖。 她甚至都不应该知道那就是镜泊湖。 再然后就是毒姑娘。白露亲眼见含珠带着自己的情郎千里奔袭,竟然救回了另一个情郎:不愧是生在南疆,毒花养出的奇女。紧跟着就是北地的追杀,江南的离乱。明明战火将熄,白露仍旧卜不得好话。 毒姑娘却是不信的,上天入地也要想出辙来。等到含珠回了一趟五毒,约摸得了家里狠劝,又来信说愿意了,她们这才登船出海。对外说的是「寻访仙山」,白露却觉得,那唐门小哥整日惨白着一张脸,比之虚无缥缈的蓬莱仙家,还更像神鬼一些。 那一日海上得信,她一样是沉在魇里。 红鸾星数月明亮,几乎与周围连成一片,气势即将彻底盖过猩红血月,所得批语亦是大为有利的「柳暗花明」。梦却艰难的很,每每只差一点儿。数次努力,依然镜花水月,水里漾满淡淡的粉,恍惚都是人血,再看也有兽血。 白露后来一想,孙老甚至不是死的最早的。 好在,她本不如赵涵雅。